炽热天光里

既已寸草不生,那就继续燃烧下去,直到只剩下焦土。

【律医】-振り子(钟摆)

*是去年被鸽了(有文手迟迟不交稿)的律医合志文

*说明原委(禁喷,喷子直接拉黑谢谢):我本人对律医不是特别感冒,但是也不讨厌,毕竟谁会讨厌一份纯真的感情呢。当时出本的时候因为文手人数不够了,主催来找我当替补,所以才有的这篇文。

*仅此一篇律医,以后可能不会再产出了,对不起(鞠躬)

*灵感来源:奥斯卡同名获奖短片:振り子(钟摆)

*字数1w+,文笔不好⚠再次致歉(鞠躬)


思念如马,自别离,未停蹄.孤独成风,不得你,无归期。

人的一生就仿佛钟摆,摇摆不定,患得患失,总是追求着极致,不懂得珍惜,却又总是在最后的最后,寻得真谛。其实,人生本就没有绝对的“完美”可言。我们能做到的,只是不断寻找,最终找到一个“随遇而安”罢了。


威斯克希尔顿——一个繁荣富强的国家,于上世纪由威斯克·希尔顿国王率领军队击退众多来犯的国家,在这里建了王城,后因圣明勤政的现任君主哈梅尔·希尔顿妥善治理,这里成为了真正繁荣的地方。人民安居乐业,不必担心战争与天灾人祸,真正的国泰民安。

威斯克希尔顿的克里斯商业街上有一家不起眼的钟表店,据当地人说,这家店从王城刚刚建好开始就有了。但是由于一直没有扩建以及装修,所以造就了它的隐蔽,很少有客人会来光临,除了住在隔壁莱莫尔居民区的老人们,他们和这家店一直在一起。


我的名字是伊迪丝·A·莱利,我的曾祖父和曾祖母都是很伟大的人,曾祖父是一位律师,他曾帮助过莱莫尔的许多善良却遭受欺压的人们战胜了那百口莫辩的“罪名”;曾祖母是位医生,她曾帮助莱莫尔带来无数新的生命。作为他们的曾孙女,也是作为这里现有的唯一一个年轻住民,我自然受到了不少街坊邻居们的照顾。一天,家里的钟表坏了,可是赛希里街的钟表铺老板回家探亲了,而我又不可能会修这么精密的东西。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地下室应该有一座曾祖父曾祖母用过的钟表。

‘没办法了,碰碰运气吧。’这么想着,我找出地下室的钥匙,果然,储物柜里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个年代久远的摆钟。


米黄色的木质外框上镶嵌着淡金色的玫瑰,古色古香又不失高贵的欧式复古风格更是为它平添了端庄与典雅。上下对称的表冠和表尾中间都有一个红宝石,仿佛教皇头上永远代表神谕的信号。最下面是一个由三根银丝悬挂在表尾的正在轻轻摇摆着的钟摆,它光天使的造型非常符合摆钟诞生的历史背景,金丝拴住的点点红梅在最下方摆成了十字架,轻轻摇晃,恍惚之间,像是看见了浴血重生的炽天使……

‘还可以报时,至少省了总是抬头去看它的功夫。’我端详着,将它挂在了客厅的墙上。这个钟的个头不小,也很陈旧,已经有些年头了,可是当我直视着钟摆的时候,发现了一丝端倪:钟摆每发生一次摆动,里面的画面就会改变一次,直到最后一张画面结束归为空白,便再次回到最初的画面,周而复始,直到这座摆钟寿命终结的瞬间。


这究竟是多么鬼斧神工才能将如此精细的做工处理得这么完美啊!


就在我感叹的时候,忽然听到从中传来的一阵嘶哑,钟摆的摆动幅度也越来越小,终于,它停了下来。

我有些烦躁,但随后就转化成了无奈,毕竟,物件就和人类一样,上了岁数了,就不中用了。

‘要不干脆扔掉它,去钟表铺修好原来的挂钟继续使用?’

‘不行,关于这个钟摆里的画还没弄清楚呢!不能放弃。’

因为这,我不得不去一趟克里斯街看看有没有钟表铺可以维修这种老式摆钟。

这件事说来奇妙,但更多的,是诡异。“赫尔莱莫斯”——这家钟表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闯进了我的视野,这么的悄无声息。

等我意识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却是已经抱着那座钟站在店里了。

“抱歉打扰了。”我把它放在店里的柜台上。等了许久不见人来,便开始打量起了店内的环境。


中世纪的欧式古典装潢,也许是为了更有意境,店内甚至连正经的灯都没有,全部的光源都来自天花板上一个巨大的吊灯,而那上面也并没有电灯,全部由蜡烛代替。微弱的灯火并没有给人任何不好的感觉,反而更多的是温馨,古老和神秘。柜台里有一个木质书柜,上面摆放着的都是同一位作者的书——赫尔莱莫斯。


“下午好,美丽的小姐。”从屋里走出来一个人,我循声望去,是一位老者,满头的白发,有些佝偻的身躯,镶有厚厚镜片的老花镜诉说了他此生丰厚的阅历,“请问您来到我这店子有何贵干?”

“下午好老先生。这座摆钟坏了,我想请您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修好它。”我整理一下衣角,端正了站姿。

老人推了推花镜,走到柜台旁,他仔细地端详着这座摆钟。忽然,他像是看见了什么,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了起来,但随后就变得柔和了,仿佛是看见了失散多年的老朋友。

“您是莱利家的孩子吧,”老人摘下了老花镜看着我,眼里竟有了点点泪光,“果然,长得真的很像啊……”

“啊……是的,您不要紧吧?”我有些惊慌失措,“我确实是姓莱利,我的名字是伊迪丝·A·莱利。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您说的那个莱利。”

“你的曾祖父是位律师,曾祖母是位医生对吧?”老人推了推眼镜,稳定了情绪后缓缓开口,“律师是弗雷迪·莱利先生,医生是艾米丽·黛儿女士。”

我怔住了,为什么他会这么清楚的知道我曾祖父曾祖母的事情?他到底是谁?!

“伊迪丝小姐不必感到害怕,我是这家钟表铺的店主,赫尔莱莫斯。这座摆钟是当年我送给莱利先生他们的新婚礼物。只可惜……”他说到这儿,眼神忽然暗了下去。

“只可惜?”

“他们最后,成了悲剧……”

“……”



见我没有再说什么,老人起身泡了一壶茶递给我。茶是英国红茶,和这里的茶香比起来,我果然还是喜欢国外的“高级货”,没有这里的红茶这么苦涩。

我悄悄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书。

“我闲来无事时喜欢写一些东西。”他的洞察力很敏锐,这么隐蔽的动作都能被他发现。

我并没有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

“这钟我能修好,因为它留给我的记忆实在是太深刻了。”老人喝了一口茶,“你和莱利先生的口味也很像,他也不喜欢威斯克希尔顿红茶的苦味。”

“那关于钟摆里面的那些画,”我忽然想起了它们,“那是什么?!”

“那是在你曾祖父曾祖母去世之后我放进去的。讲述的就是莱利夫妇的一生。”他抬起头,直视着我,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里面的我的倒影。

他站起身,从工具箱里拿出图纸,随后就一言不发的修理这座和他一样上了年纪的摆钟。

老人的技术非常高超,摆钟很快就被修好了。看着钟摆重新开始摆动,滴滴答答,听着内里机芯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像是命运的开始。

“现在,我就告诉你,这座摆钟和你曾祖父曾祖母的事。”

老人放下工具,陷入了回忆。



I.

一个寒冷的冬天的晚上,男人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受冷空气的影响,他刚锁好门,就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唉,真是的,这该死的冬天什么时候过去啊……”男人有些烦躁的念叨着,“去药店买点感冒药预防一下吧,现在正是案子的关键时期,绝对不能出差错。”

也许是时间太晚了的缘故,街上的药店都紧紧地关着门。

“该死……”男人低声骂到。

走过十字路口,男人听到一阵女人因恐惧而惊慌失措的声音,带着些许期盼,也带着部分绝望。

鬼使神差的,他走了过去,护在了她的面前,隐忍的眼神在触碰到那个女人湿漉漉的闪耀如宝石的眼睛的时候瞬间转换得暴风般凛冽,冰雪般冷酷,似是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的雄狮。

只一个眼神,就足以吓得分食的鬣狗们魂飞魄散。

残存的鬣狗虽不是狮子的对手,但也足以造成两败俱伤。

男人站起身,用手抹去了嘴角流出来的鲜血,他悄悄地看了一眼身后跌坐在地上如同兔子的小女人,嘴角扬起了一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

而男人留给女人的,只有转身离去的背影。

女人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眼睛里闪过一抹极星般的光芒。


天使,找到了她的光。


II.

从那开始,女人开始留意并接近男人。傍晚时分,总会有一个少女,一步,一步,跟在辛苦工作了一天的律师先生身后,安静又温柔,小小的,乖乖的,有猫咪一样的优雅和轻盈,也有天鹅一般的矜持和高贵。

男人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准备和往常一样锁门回家。

“晚上好,律师先生。”一个温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着实吓了男人一大跳。

“你是……”转头对上宝石般璀璨的瞳,男人眼里有了几分惊讶。

女人的长相虽不说惊鸿,但也足够令人惊艳,雪白肌肤丝缎般的华丽,头发是柔和的亚麻色,在夕阳的映衬下,流淌着浓浓的金色奢华,乌黑亮丽的眉,眸子里是一望无际的苍蓝,属于最明媚的天空的颜色,闪着灼人的明亮,鼻子挺直,嘴巴小小,红唇紧抿,虽然不言不语,却于淡然之中透着自信与坚强。一席素白的半身裙衬得她纯净而优雅,浅浅的亚麻色及腰长发用两根淡蓝色的丝带随意束起,留下几缕碎碎的刘海斜在额前,添上一丝别样的美丽。

“你是昨天的……”

“我叫艾米丽·黛儿,谢谢您昨天救了我。”那人说着,向他微微鞠了一躬。

“哦,没事。”

“我可以知道先生的名字吗?”

“……”

“先生?”

“弗雷迪。弗雷迪·莱利。”

“好,我记下了。”女人笑眯眯的看着他,盯得弗雷迪脸上竟在冬天浮现了一层红晕。

“我的职业是医生,上次弗雷迪先生是在找药店吧?我这儿有感冒药,您先拿去用吧。”女人递给他一盒药,笑的明媚,是冬日里夕阳下最美的霞光。

从那之后,艾米丽每天都在日落时分来找弗雷迪,起初弗雷迪还是有些抗拒的,但是每次对上她眼里的星光,弗雷迪都会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跟坐过山车似的大起大落,久而久之,他终于承受不住攻势,在平安夜接受了这个小女人对他满满的爱,也将自己的满腔情深赠予了他的天使。


III.

大概过了半年,在盛夏滚烫的阳光的照耀下,两人搬进了莱莫尔居民区,过起了虽不富裕但却还算幸福的生活。

之后,两人便开始努力的工作,在攒够了一点钱后,弗雷迪自己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艾米丽则勤俭持家,还每天在弗雷迪进门后送上一个吻。

偶然的一天,弗雷迪好不容易赶上休假,便想着带艾米丽出去逛一逛,两人不知不觉就逛到了婚纱店。

“好漂亮啊……”艾米丽盯着橱窗里的婚纱,脑海里浮现出她身穿洁白的婚纱和律师先生缓缓步入婚姻殿堂的场景。

“是啊,你穿上它一定是最美的新娘。”见她望得出神,弗雷迪侧身在艾米丽额头落下一吻,“你会穿上它的,而且很快,相信我。”

可是艾米丽却摇了摇头。

“我不想穿。”那宝石般璀璨的双眼里面此时充满了惋惜与无奈,“只要和你在一起的事实依旧存在,不穿婚纱……也是可以的。”

“不,你会穿上它的。”弗雷迪信誓旦旦地说道,微微搂紧了他的爱人。


IV.

不久,莱莫尔便有一个可怜人被“上等人”巴扎德诬陷,定下了“盗窃罪”。弗雷迪虽然同为“上等人”,但是他与其他人不同,能够明辨是非,虽不如现下的君主那般明察秋毫,但是他不会轻易将别人的罪过栽赃陷害到无辜的人身上,让他们成为可怜无助的替罪羊。

经过长达三个月的调查,案子终于有了谜底,一切与这个莱莫尔的可怜人毫无干系,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巴扎德的随从。

于是,为莱莫尔而战的计划正紧锣密鼓的筹划着,所有人都等待着战争的号角吹响。弗雷迪最近的工作量更大了,艾米丽看着日益消瘦,脸色也愈加憔悴的弗雷迪,心里也难过起来。

“上帝,”女人双手合十,虔诚的向上苍请求道,“求您保佑弗雷迪,求求您保佑我们能够平安渡过这一关吧……”

也许是艾米丽虔诚的祷告起了作用,弗雷迪带领着莱莫尔取得了这桩诬陷案的最终胜利,从此,弗雷迪·莱利的名号一炮打响,成了莱莫尔的英雄。

可是恶鬼是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无辜的灵魂的,巴扎德不断地来寻滋闹事,然而威斯克希尔顿的法律并没有对这种行为的约束,迫于无奈,两人只好足不出户,靠着街坊邻居们送来的吃食勉强度日,一起依偎着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最终,巴扎德放弃了,而且再也没来过莱莫尔,似乎是离开了威斯克希尔顿。

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的二人终于将这份已经成熟的爱情修成正果,他们缓缓步入婚姻的殿堂,而弗雷迪也终于娶到了他的挚爱,他最美丽的新娘——尽管这场婚礼没有神父,没有上等的酒席。只有新郎,新娘,所有莱莫尔居民区的人们,一张摆满了家常便饭的由十几张桌子拼成的长桌以及一座名为“双生”的摆钟。


也没有婚纱。


V.

第二年,两人就有了自己的孩子。

可惜好景不长,弗雷迪之后在职场上面却是各种不顺。这导致他性情大变,他变得不再温柔体贴,甚至在外面赌博,还欠下了一堆债。可是当他回到家时,他却将自己所有不满的情绪全部发泄在他无助又可怜的妻子身上。

那之后,家里便不再充满欢声笑语,生活开始变得暗淡无光,每天直到深夜,弗雷迪才拖着一具疲惫的身躯回家,艾米丽每次都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弗雷迪!”艾米丽摇晃着已经颓废得双眼空洞无神的丈夫,眼睛里闪着泪光,“你要振作起来,就权当是为了孩子!”

“已经没用了啊艾米丽……”弗雷迪看着妻子眼里的星光逐渐黯淡,心脏如撕碎般剧痛,“我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啊……”

又过了些日子,终于,男人迫于无奈,将律师事务所卖掉以便偿还在外赌博欠下的一屁股债。

男人伫立在数九隆冬刺骨的风雪中,看着已经转让给别人后变成甜品店的事务所,寒风吹起了他的围巾,带走了他的眼泪,同时也冰封了他的心,使它不再拥有温度,不再怀抱希望。

时间慢慢过去,孩子慢慢的长大,与此同时,男人也不再年轻,他逐渐看不清报纸上的文字,女人的头上也悄悄出现了几根银丝,两人已经在慢慢变老了。


VI.

孩子也长大了,成年那天,孩子对父母说:“我想到外面去看看。”女人很不舍,却也无可奈何。离别那天,夫妻二人和女儿一起来到车站,妻子含泪目送女儿离去的背影逐渐变小,最后消失不见。

丈夫为了掩饰自己的眼泪,一言不发地走在后面,心中却一直在祈求女儿的平安。

毕竟,男儿有泪不轻弹。


女儿离开家后,妻子只要有了空闲的时间就在家编织围巾,一是为了冬天戴,二是为了补贴家用。

可是丈夫在职场上却依旧没有好的进展,屡屡碰壁彻底摧毁了律师心里最后仅存的尊严。


弗雷迪开始酗酒,每天都去酒吧买醉,喝的烂醉如泥。


“喂,莱利太太吗,莱利这家伙又喝醉了,你过来把他带回去顺便把酒钱付了。”

被酒吧老板打电话叫过去埋单顺便把人带回去这种事早已经变成了家常便饭。

艾米丽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她开始拼命的阻止,但是却没有成效,可是她始终没有放弃,因为她知道她爱他,她知道他还在等着,等着她去救他,等待着,他的光天使带去救赎。


VII.

直到在偶然一天回家路上,艾米丽看见一个年轻的女人依偎在莱利怀里,她笑得那么甜美,在看见她的时候,又是笑得那么猖狂,那么目中无人。

艾米丽伤心的落下了眼泪,第一次,她哭得那么伤心,那么伤心欲绝,那么无助。

这天,莱利回家后,艾米丽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香水味,那个女人的味道,她的神色暗了暗。


“莱利,你是不是,不打算继续和我过下去了?”

“你在说什么呢艾米丽?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

“那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个女人的味道!”

“她是唯一可以帮助我的人!我必须得到这份工作,这对我很重要!”

“我帮不了你吗?!为什么你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我们’?!从来都是‘你’或者‘我’,没有‘我们’!!一次也没有!!!!!”


生活越来越糟,弗雷迪整日出去与那女人厮混,可怜的艾米丽独自一人在家织着围巾,脸上写满了憔悴,那双如宝石般明亮的眼睛早已不再闪闪发光,不再充满希望,而是充满了冰冷与黑暗,像是已经熄灭的冬日的火炉。


VIII.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个和两人初识的那天晚上同样寒冷的冬夜,弗雷迪在被那个女人甩掉之后,依旧带着满身的酒气回到家。他刚一进门,就发现倒在了地上已经不省人事的艾米丽。他一下子就慌了,抱起妻子,一路狂奔到医院,负罪感终于在他的心里播种,飞速的生根发芽,抽枝结果。

‘只有你艾米丽,只有你绝对不能出事,我只有你了……’


男人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双手合十,握成拳,脸贴在上面,向上帝祈求,只愿他保佑他的儿女,他的天使平安无事。他的眼窝已经深深的陷了下去,脸色憔悴,和当年他的女儿,这个崭新的生命降临的时候一模一样。


“艾米丽·黛儿的家属,”医生从办公室走出来,看着自己眼前这个浑身酒气、胡子拉碴的男人“诊断结果出来了,很抱歉,您的妻子她……”

医生推了推眼镜,给出了艾米丽因脑充血成为了半植物人的结论,声音有些难过,可是在弗雷迪听来,那声音却像是死神一般,冷酷又充满讽刺,像是在无情的嘲笑他。

“不可能!!艾米丽她那么健康,她本身就是一名医生!你们是误诊!你们是故意的!!!”男人生气的抓着医生嘶吼着,双眼通红,像是地狱的恶鬼罗刹。


尽管现实是残酷的,但是女人还是很坦然的接受了它。男人则后悔不已,他抱着女人,失声痛哭起来,像是失去了最心爱的玩具的无助孩童。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弗雷迪想,‘我要救她!再救她一次!’


弗雷迪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收起了家里地上的空酒瓶,将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他甚至带着她还没有织完的围巾去工地工作,挥洒汗水,只为有一线的办法能够治好她。


‘还不能放弃,艾米丽还在等着我。’每当感到疲惫和厌倦的时候,弗雷迪都会这样去想,‘只要还有一线希望都要拼尽全力去抓住它。’


IX.

医生说,可以依靠记忆刺激病人使她恢复意识。弗雷迪便开始做着曾经女人对他所做的事情试图让她回想起来。

他拿出了那件素白的半身裙,那是她被他救下后的第二天,艾米丽来主动找他的时候穿的衣服。

“亲爱的,你还记得这条裙子吗?这是你被救的第二天穿的,当时我一下就喜欢上你了。”


床上的人儿没有半点反应。


男人没有放弃,他还是辛苦的工作着。他用自己辛苦挣来的钱带着妻子去了海边,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亲爱的,你还记得这儿吗?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就是在这儿,你向我表白了,当时把我吓了一大跳呢,心里真的就是小鹿乱撞,就是觉得,表白这种事不是应该男人来做吗。”


轮椅上早已不再年轻的人依旧没有反应,只是眼睛里逐渐有了点点星光。


两人一起去他们充满回忆的地方,他们来到威斯克希尔顿的护城河,它曾将二人的祈愿带往远方;他们到过希里尔城郊的树林,那里记录着两人最快乐的时光;他们去了洛璃吉尔斯山的崖顶,黎明与晨曦,日落与霞光,夜空与星河,它们曾陪伴着两人度过无数白天与黑夜,看着他们从年轻变得苍老。


变成半植物人的妻子眼中璀璨如宝石的光微微颤抖着,像是要落下来。


X.

又过了很长时间,终于,男人攒够了钱,他去婚纱店买了婚纱。婚纱纯白得无丝无痕,点缀的蕾丝花边,雪纺纱裙的优雅,像花瓣百合花一样淡泊、娇柔,轻薄透明的面料,层层叠叠轻纱弥漫,缀满软缎织就的玫瑰和宝石拼镶的婚纱,是对爱情的期盼,是对幸福的憧憬。



他一路奔跑,朝着她的地方跑去。


想象着那个女孩轻盈旋舞的影子,美丽的无法形容。


‘等着我艾米丽!’

雪白色天使颜色的婚衣,少女梦想的嫁纱,有梦幻的天堂一般的美丽。


‘我马上就到了!’

素描布纱缀情花,淡织丝棉意深长。


“你是我最美的新娘。”男人望着怀里的女人,幸福地笑着。

似乎望见了曾经梦里的那片拥有她的粉色童话。


不料,一阵剧烈的疼痛忽然从心口传来,弗雷迪在赶往医院的中途倒下了。


‘这是天使的诅咒吧……’在昏倒前,弗雷迪这么想着。


究竟是什么时候,光天使陨落的?

又是在什么时候,重生成炽天使的?


“艾米丽·黛儿的家属,诊断结果出来了,很抱歉,您的妻子她……”

“成为了半植物人,有可能……她再也不能记起您了……”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对不起了,艾米丽。这是我应有的惩罚,只是你……我放心不下……’


弗雷迪闭上了眼睛,他的眼角,一颗泪珠悄然落下。

像是在森林中奔跑,追逐着远处的光。像是是从深海缓缓上浮,靠近海面的光,像是在午夜昏黄灯光的街头,你一回头,发现心上的那个人朝你奔来,时间倒退……倒退……倒退回当初的样子。

昨夜,在某地上火车,往某地。今夜,树木已经从青,倒向白。大雪制造幻觉。但火车把身上全部的雪抖落。它在广阔的圆中延伸自己的直径,从黑暗冲进黎明,又从黎明勇敢地走向黑暗。

瀑布的水逆流而上,蒲公英种子从远处飘回,聚成伞的模样,太阳从西边升起,落向东方。冬秋夏春,四季变换,一天一天的倒数着,我们又变回最初的模样,青春依旧,你在我身旁,笑的欢畅,我在你身旁,笑着看你,看春天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看夏天的接天莲叶,映日荷花,看秋天的漠漠秋云,稍稍夜寒,看冬天的雪飞云起,夜窗如昼。

弗雷迪·莱利,因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已确认死亡。

XI.

也许,就是从这里开始,已经离开人世的弗雷迪开始以灵魂的姿态守在艾米丽的身边。他再没有变化,也不会变老,他的时间永远的停止在了他离开人世的那一刻,但与此同时,艾米丽则日渐老去,越来越多的皱纹爬上了她的脸颊,她原本栗色的长发也逐渐变得花白。


时钟的钟摆一下一下的晃着,每晃一下,妻子就会苍老一分。弗雷迪试图挽留这一切,他不想就这样结束,他奋力的阻止,拼尽全力抵挡着钟摆的移动。可是他对于钟摆来说实在是太渺小了,哪怕是他竭尽全力,也只是说稍稍减缓了钟摆的移动速度。


他回想着她的过去,她笑的眉眼弯弯的样子,她新婚时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他回想着他们两人一起去的所有地方,回想着将他们的祈愿带往远方的宽广河川、回想着记录着回忆的城郊树林、回想着将他们的歌声带去山脉的苍穹的风、回想着天空中的星辰迷离……



忽然,

“可以了,弗雷迪。”艾米丽拍了拍他的肩,“你已经尽力了,没关系的,我也想你了,所以,等着我呀。”

他转身,对上一对如碧波般清澈的双眼,洋溢着淡淡的温馨,嘴角的弧度月牙般完美。光天使笑着,在他的脸颊留下一个轻浅的吻。她降下的神谕洗刷世间,驱散所有阴霾。

依旧一笑倾城。


XII.

一个月后,艾米丽在睡梦中离去。护士赶来时,只看到一张安详的睡脸,嘴角微微上扬,眼角,一颗流星闪着光落下。

“她去了天国,”医生说,“天使向着光飞走了,去见她的神明。”

“神明……真的存在吗……”护士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窗外的夕阳。

“至少,对于艾米丽本人来说,是存在的。”医生推了推眼镜,微微眯着眼看着远处海面上的海鸥,“总有一天会找到的,你的神明。”


穹顶之上,光天使正寻找着什么,忽然,他看见了远处的一个人影。

“弗雷迪,”少女看着他,“我来了。”

闻声,弗雷迪转过身,面前的人儿雪白肌肤丝缎般的华丽,与婚纱的搭配堪称完美,柔和的栗色长发被洁白的蕾丝带松松绾起,在夕阳的映衬下,流淌着浓浓的金色奢华,乌黑亮丽的眉,眸子里是一望无际的苍蓝,属于最明媚的天空的颜色,闪着灼人的明亮,她歪着头,正笑着看他,有些俏皮,却也不失可爱,有些温婉,却也动人心弦。

“你真漂亮亲爱的。”弗雷迪轻轻抱住自己最心爱的妻子,两人相拥着接吻。

终于,两人又重新相聚在了一起,终于实现了他们未实现的梦想,艾米丽也如愿穿上了从未穿过的婚纱。他们站在天堂的云端,望着脚下川流不息的河湖汪洋,连绵不断的山川峰脊,听着苍穹之风的歌。神界之间,左为夕阳的流光溢彩,右为傍晚的极光闪烁。


两人的人生,走到了终点,悲剧之上,喜剧之下。



故事讲完了,而摆钟,也已经转完了一圈,“铛——”地响了一下,宣告命运的终结。

看了一眼店外夕阳洒进来的霞光,老人站起身,将店里的东西收拾好。

“原来,这座摆钟还有这样的故事啊……”我喝完最后一杯茶,将它刷干净放回店里的碗橱,“谢谢您告诉我这么多关于我曾祖父曾祖母的事。”

“伊迪丝小姐愿意听我这个老头子说这么多我就很高兴了。”老店主和我并肩走到店外,我清楚的看到,他的脸颊上有些许清晰地泪痕。

他将摆钟递给我,我接过它,仿佛接过了教皇的桂冠,庄严而神圣。


我向他道了别,抱着摆钟走在克里斯街上,夕阳逐渐落下,傍晚的星辰悄悄爬上天空,路两旁的人家亮起灯火,不一会儿,整条克里斯街都飘荡着饭菜的香味。

我并没有回去的意思,而是到路边的露天咖啡厅,点了一份三明治和一杯卡布奇诺细细品尝,看着四周的寂静与热闹,远处圆形水路的荒凉与繁华,看着海面上翱翔的海鸥,听着风声与鸟鸣。

对面酒馆里传来的悠扬的尤克里里声应和着,人们笑着,闹着,威斯克希尔顿应声变成了一座不夜城。


到底,是悲剧吗……

这么想着,我随手翻开桌上店里提供的书籍。

《振り子》。

看来是从东方流传过来的书啊……

这家咖啡馆的店主很细心,每一本书都包上了一层书皮以防书本破损。轻轻打开扉页,我看见,作者这一栏的名字:赫尔莱莫斯·勒里莱昂。

“啊,这本书很畅销的,”店员送来一杯柠檬汁,“据说这本书的作者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爷子,真是了不起啊……”

“是啊,”我回答,“的确很了不起。”

“这本书我已经读了好几遍了,剧情真的很打动人心!”

“那么,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您。”我抬头望着他,“您觉得,弗雷迪·莱利和艾米丽·黛儿,这两个人的故事究竟是悲剧,还是喜剧呢?”

“诶?我的话……”店员努力地想了想,从他的表情,我可以看得出,他也很纠结。

“我的话,觉得这是一个喜剧,起码最后的最后,两个人还是在一起了。”

“是吗……”我低下头,“可是我认为这是一个悲剧,不折不扣的悲剧。人的一生就仿佛钟摆,摇摆不定,患得患失,总是追求着极致,不懂得珍惜,却又总是在最后的最后,寻得真谛。其实,人生本就没有绝对的“完美”可言。我们能做到的,也只是不断寻找,最终找到一个‘随遇而安’罢了。”

“原来是这样啊……小姐的理解真的很到位呢,”店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过,我想,如果他们真的存在的话,至少现在是幸福的,不是吗?”

他笑了,笑得和煦如初春清晨夹杂着花瓣的微风,并不刺眼的阳光,我的眼神暗了暗。


也对,不管发生了什么,谁对谁错,终究还是在了一起的,至少两人的一生,谁也没有错过谁,这就够了。也许,曾祖父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吧……

和店员告别后,我才真正的往家里赶。到家后,我将摆钟挂在了墙上原来挂钟的位置上端详着它。看着钟摆里,曾祖父曾祖母的故事不断的循环往复,从一开始的相识相遇相知,到后来的相爱相恨,再到最后,一切归零,变为空白。

想来想去,我起身,将它从墙上取下来,放在桌子上,插上钥匙使它的钟摆不再摆动,然后用镊子将钟摆里的画一页一页地夹出来。

“既然是悲剧,就不要再上演了。”我将它们撕碎,扔进垃圾桶。


城南花已开,愿君永常在。

请在天国,永远的幸福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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